望断秦安忆

【须蛇】万千虚无假设中,此身求解向何从

“我愿为剑,斩尽世间罪孽。”

“我愿为盾,护守众生安宁。”

“我愿为光,照亮黑暗前路。”

“我愿为锁,将你困于囚笼。”

不灭的火种点燃不败的信念,不朽的雷霆铸就不屈的灵魂。从莽撞冲动的少年武将到沉稳冷酷的处刑之神,他从未忘记那份与生俱来的责任。正如十字准星只会瞄准一个猎物,千千万万个世界中须佐之男践行着己身的诺言,将斩杀八岐大蛇视作他存活于世的唯一目标。


人世破败,动乱再起,权柄移位,终焉降临——这是审判前夕,预言神荒透过月镜所窥见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结局。

为破此局,三贵子开启古老禁术「时空之阵」,由须佐之男担任穿越者,到各个平行世界中探求救世良方。

阵法之前,少年神明犹疑发问,“此行凶险异常,十死无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年轻的武神毅然迈入时空之门,转瞬便被扑面而来的命运洪流吞噬掩没,只留下寥寥数语,掷地有声。

“这是八岐大蛇设的局,我必须去。”

————————————

刑神场上,八岐大蛇化为巨蛇之身,冲向天照王座。须佐之男直追而去,以血肉之躯挡下五把天羽羽斩。

“八岐大蛇,你满口自由,罪恶,世界灭亡的宿命,那就让我带你一同,归于你渴求的毁灭,你盛赞的虚无之中。”

雷电化作锁链,二人一并坠入地底,落入翻滚着灾厄的虚无浪潮。

却忘了,恶念不死,邪神不灭。

世间恶念无穷无尽,故而邪神得以永生。

虚无之海抽离着须佐之男的力量,又将其化为源源不断的养分,供给了锁链那端同样已虚弱至极的蛇神。千年后,蛇神神力恢复,破封而出,他却深陷泥淖,再难挣脱。

离去之前,蛇神似有所觉,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自那双深如幽潭的暗紫蛇瞳中,须佐之男再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他看见神王殿上宣诏谕,骨血相融孽缘结。

他看见审判场内异变起,巨兽长蛇战云霄。

他看见虚无海中潮浪卷,魄散形消魂俱灭。

他看见樱花树下埋枯冢,庭前孤剑立坟茔。

……

“我身后有千百人,面前只有一人;而你身前有千百人,身后却空无一人。”

“太阳女神久居深宫高墙之中,又怎知我身后无人?”

蛇神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须佐之男,为我出战吧。”

虚无侵吞人世,高天原严阵以待。两方对垒千钧一发之际,失踪多日的武神须佐之男终于现身,举起天羽羽斩,挥向昔日同僚。

有神使惊叫道,“神将大人为何要背叛高天原?”

蛇神抱臂笑而不语,武神双眸混沌无光。

太阳女神面沉似水,言官侍臣神色仓惶。

乌云堆积浓晦如墨,狂风卷旗猎猎作响。

凌厉攻势刺破虚空,锋锐剑刃直指神王。

金光漫天,白芒灼眼。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结界轰然爆碎。

“此言差矣,神将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他那颗忠于高天原的心,早已被我换成了忠于虚无的心而已。”

神格置换,意志侵吞,蛇血浸染。此间种种不易,幸得成果斐然。

高天原的守护结界被高天原的最后倚仗亲手摧毁,此番精神打击带来的痛苦更甚于肉体所受的创伤。众神乱作一团,掩面而泣。

蛇神望向缓步归来的武神,称赞道,“神将大人,你做得很好。”

武神忽而提剑刺向蛇神的心口。

利刃入肉,鲜血四溅。联结断止,眸光复燃。

“咳……千算万算,我却仍是低估了你。”蛇神拭去唇边血迹,轻笑道,“但你的神格已被我污染,我既大限将至,你亦无法独活。”

“那又如何?”

“执迷不悟又愚蠢可怜……罢了,下一个世界,我们再见。”

污血洒向大地,灾厄接踵而至。

……

在新世界里醒来时蛇神身着神王华服立于他身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中裹挟着对愚人的怜悯,俊美妖冶的面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认我为新主吧,我将赐予你安眠。”

他不愿,便被打入监牢。

严刑拷打,枷锁缠身。神力溢散,头脑昏沉。

起初蛇神每日都来看他,每日将那可笑的问题重提一遍,而他的回答也同样始终如一,不曾改变。

慢慢地,蛇神便不再来了。

狭小的地牢被妖魔们塞进了许许多多骨瘦如柴的人类,渐渐变得拥挤。

“八岐大蛇在哪里?”

某一天他勉力扯开沉重的眼皮,向着笼外巡逻的小妖,声线嘶哑地问道。

小妖讥笑道,“如今神王大人在高天原日理万机,哪里有空见你?倒是有吩咐下来,将这碗毒酒赏给你。”

瞧见他漠然的神色,小妖抬了抬下巴,“这大牢里地头正紧,若你不愿喝,我自作了主张,喂了那些人便是。”

闻言,须佐之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如何击败八岐大蛇?

如何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

身处于万千个虚无的假设中,他究竟要去往何方,才能寻到那唯一的解答?

……

道路两旁的神使满面欢欣地述说着下界来年丰收的预言,身姿曼妙的舞者衣袂翻飞轻盈旋转如同皑皑白雪中肆意燃烧的火焰。向来不苟言笑的神王天照被稻荷神从人间听回的逸闻趣事逗得眉眼弯弯,苍穹夜幕烟花盛放璀璨绚丽仿若星河流转。

一时之间,须佐之男有些发愣。

这般岁月静好的景象,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旅途当中?

揣着疑问来到沧海之原时,养父正窝在庭院的藤椅里乘凉假寐,好不自在悠闲。

“父亲,您可知蛇神现今隐匿在何处?”

“蛇神?什么蛇神?”

“蛇神,八岐大蛇。”

“高天原何时有过名为八岐大蛇的邪神?”养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一回来就说胡话,怕不是前些天被食人花咬傻了?”

须佐之男默然不语,望向手中的天羽羽斩,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正迎上养父审视的目光。

“创世之神伊邪那岐,请您允许我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字字坚定,不容置疑。

只因,他要杀的那个人,并不在这个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世界中,不在这美好甜蜜虚无缥缈的幻梦里。

……

神王天照曾下令,以须佐之男骨为芯,八岐大蛇血为釉,锻造处刑神器天羽羽斩。

天羽羽斩,器如明镜,威力无穷——那是由世上最矛盾的两样东西,熔铸出的最为圣洁纯净的造物。

穿越时空会让人迷失自我,而天羽羽斩会为他指引方向,哪怕他忘了来时的路,也仍将牢牢地铭记着他奔赴此行的使命,记得他究竟是为何而战,又是为谁而来。

……

已不知身处于第多少个世界。

蛇神挟持了名为神乐的巫女,以堕化之力灌注其身。少女眉间紫气萦绕,妖邪万分。

虚空中传来那人的轻笑声,“须佐之男,你注定拜服于我。”

他仰起头来,眼神锐利,笑容张狂。

“是谁吃掉谁,还不一定呢!”

他拼尽全力救下祭品巫女,以神力化锁缚住妖魔,却被毒瘴附体侵蚀神智。意识模糊间思绪飘飞,竟溯回到了千年前的审判场上。

————————————

尖锐的蛇骨贯穿了他的手掌、胸膛,又从喉间穿透而出。蛇神的话音断断续续虚虚实实,听不真切。

“我赞叹着世间一切之罪,不曾将满手血腥的你视作仇敌,可到头来啊,你却还是要置我于死地。”

“须佐之男。”

蛇神念着这个名字,语气轻柔,似喟叹,似惋惜。

“会不会,在某个世界,或某次轮回里,我们是朋友?”

他不答,五指收拢攥紧天羽羽斩,径直扑了过去。


——我是你赔上性命也裁不尽的罪。

——我是你躲到异界也逃不过的罚。

比恨更悠远,比爱更长情。永远不会握手言和,永远无法相亲相爱。注定相斗,注定相杀,注定纠缠至死。他们是宿敌。这是他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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